誊抄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微微发抖，生怕最后一刻写漏一字。等终于搁下笔时，才发觉四周早已暗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咳嗽，接着是一阵纸张簌簌的翻动声——有人开始慌慌张张地补写遗漏。

再后来，是“啪嗒”一声，像砚台翻倒，紧跟着一声暗哑的咒骂：“完了！全完了！”

贾环听得心里一紧，赶紧护住自己的试卷，生怕哪处不慎折了角。

终于，考棚外响起鼓声，示意收卷。他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试卷被收走，心里又喜又惧——喜的是总算是顺顺当当地考完了；惧的是不知主考官会不会觉得他文风大变，反倒不喜。

散场时，他听见几个学子垂头丧气地嘟囔：

——“这题我明明读过，临场竟想不起出处！”

——“唉，我手抖，污了一处，怕是不录了……”

——“早知道不如再熬一宿，把《四书》重背一遍……”

贾环没搭腔，只觉得双腿发软，只想赶紧躺下。回到号舍后，他胡乱地把木板铺平，裹紧棉衣往上一躺，连靴子都懒得脱。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外面风更大了，吹得隔间门板“咯吱咯吱”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叩门。

——会是谁呢？

他想睁眼看看，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索性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地睡了。

（这一夜，有人通宵达旦地懊悔，也有人梦见自己位列金榜……而贾环却半梦半醒地想着——若考中了，赵姨娘怕是要哭出来，而贾政……大概仍会皱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