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归叹息。
年世兰的一炷香上完了以后,还是回到皇上身侧,缓缓道:“皇上。关于齐妃的事情,臣妾觉得,还有蹊跷。”
“不如,您听臣妾说完,再决定如何处置齐妃的身后事吧。”
“蹊跷?”
皇上诧异地看了过来,深深蹙眉,问道:“毒妇为了三阿哥,谋害惠嫔母子,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蹊跷之处么?”
毒妇。
这两个字,又令年世兰的心凉了凉。
这便是一旦不爱,便能够彻底狠心绝情下来的男人么。
想着,年世兰还是解释道:“根据臣妾的调查,这阵子,齐妃以及她身边的宫人,都并不曾出过宫门半步。”
“而痘毒,经过温太医的查验,那痘毒似乎是天花。宫中,这段时间以来,也并没有人感染天花。”
“那么这带着天花之毒的脓包,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好巧不巧,臣妾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意外发现……前阵子,皇后娘娘身边的绘春,曾经出宫探亲。”
“她探的那一户人家,正是有人得了天花,传染了一家人呢。因着全家都死了,无人安葬他们,绘春便出了银子,将尸身焚化,又把骨灰埋葬了下去。”
“也是这事儿出了以后三五日吧,齐妃就带着有痘毒的帕子,到了惠嫔宫里,硬把那帕子,塞给了惠嫔身边的乳母。”
皇上听完,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
“绘春?”
他眉头皱着,转头看向一侧的苏培盛,问道:“皇后这个时候,人去哪儿了?”
“皇后娘娘……”
苏培盛想了想,禀报道:“皇后娘娘正在主持齐妃娘娘死后的丧仪呢,就在外头。”
“主持齐妃死后丧仪?”
听到这个,皇上讥诮一笑,语气愈发冷了起来,呵道:“她倒是和齐妃关系不错呢!去,把皇后给朕叫进来!”
“是。”
苏培盛面色一凝,转头就去找皇后。
“皇上。”
年世兰心知,皇上这回,定然又是猜忌起了皇后,不过么……眼下这个地方,着实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
“关于这件事,臣妾还知道一些内情。不如咱们还是去偏殿吧,齐妃她,还在这儿呢。”
怪渗人的。
皇上闻言,也看了一眼齐妃,点点头,没说什么。
偏殿。
皇上和年世兰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在里头了,年世兰听见,她正在和身侧的人说着什么。
“齐妃伺候皇上二十一年,殊不知仍是如此糊涂。唉!”
皇后絮絮叨叨说着。
年世兰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不由的就偏头,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果然面色一僵。
要知道,方才皇上都还在说,齐妃伺候了他十多年呢,年世兰也是听见了的,现在皇后这么说……
虽是无心的,但也有点儿折损了皇上的脸面了。
“咳。”
皇上轻轻咳了一声,年世兰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这么跟在皇上的身后。
“皇上?”
皇后这时,才发现皇上来了似的,收拾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回头对着皇上服身行了一礼。
“起来吧。”
皇上语气淡淡,示意年世兰和皇后坐下以后,他就看向皇后,问道:“朕听说,你在主持齐妃丧仪?”
皇上的语气不是很好,仿佛,对这件事,有些不满。
皇后自然听出来了皇上话语里的意思,顿时脸上有些惶恐,点头的同时,道:“齐妃虽然犯下大错,不可饶恕。”
“但臣妾想着,到底惠嫔母子没事,而她也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了。加之她服侍皇上二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诞育了三阿哥弘时呢。”
“弘时年纪也大了,很快要到开牙建府的时候了。齐妃骤然过世,三阿哥难免伤心。”
“为顾及三阿哥的体面,还有皇室颜面……齐妃死后的哀荣,多多少少还是要的。”
说完,皇后仿佛仍有些不放心,看向皇上,问道:“皇上,您觉得呢?”
皇上冷冷一笑。
他并未回答皇后的问题,反倒是看向年世兰,问道:“世兰。依你的意思,此事怎么办才好?”
啧。
还给她出难题来了。
还好,方才在正殿那会儿,年世兰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皇上的心思了。
对于早就不喜欢了的人,皇上着实是冷酷的。
“臣妾想着……颜面么,还是要顾及一些的。只是皇后方才那话说的,臣妾还是不太能认同。”
年世兰似笑非笑看一眼皇后,就道:“齐妃糊涂,谋害惠嫔母子。她自戕,是她罪有应得。”
“但是么……嫔妃自戕,原本也是重罪,如果还要给她极大的哀荣,臣妾反而觉得,是否有些‘罪不当罚’了呢?”
“更何况,惠嫔母子无事,难不成就能掩盖齐妃害人的事儿么?这么说来,臣妾要是想要谋害皇后娘娘,最后没能成事,岂非臣妾也是无罪的?”
“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这样轻轻揭过,想必惠嫔那儿也是会心寒的。”
说到这儿,年世兰又顿了顿,对着皇上服身,道:“臣妾愚钝。这事儿,还是太大了些。”
“饶是臣妾协理六宫多年,也不敢妄下论断。故而,还是请皇上圣裁吧。”
皇上听完年世兰这话,满意颔首。
能不满意么?
年世兰瞧着皇上的模样,心头就是一松。
皇后当真是好算计呢,显得那样贤德,却事事都已经为皇上做好了考虑,殊不知,皇上并不情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