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多闻接到第三次命中报告时,飞龙号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南针的指针在"北"与"西"之间剧烈摆动,最后停在一个不存在于任何海图的方位。他摸向胸前的望远镜时,指尖触到某种潮湿的纤维——那是南云被解除职务时,偷偷塞给他的写满密码的和纸,此刻正在渗出血色的墨迹。
17时整,约克城号的倾斜角度达到23度。医务室里,某瓶碘酒突然爆裂,液体在铁柜上流淌出但泽港的轮廓。军医在给伤员注射吗啡时,针管里的药液突然变成1939年款的德国墨水,在病人皮肤上洇出"寻找汉斯"的英文草书。
凯瑟琳跌跌撞撞地冲向无线电室,她靴底沾着的油污在甲板上留下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嵌着一枚微型贝壳,它们排列的图案正是柏林地铁线路图。当她抓住发报员肩膀时,对方转过头来——那张脸分明是三个月前在爪哇海阵亡的未婚夫。
"用这个频率。"她塞给"亡者"一张染血的电报纸,上面的坐标正在渗出汉斯常用的古龙水气味。
飞龙号的舰桥上,山口多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吐出的不是血,而是几片细小的珍珠母贝,每片上都刻着约克城号的建造日期。当他抬头望向正在沉没的美军航母时,看见海面油膜反射的彩虹里,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德国记者正在对自己比划暗语。
大和号的电报员突然尖叫起来。他接收到的不是加密电文,而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音符在译电纸上化作无数燃烧的航母,而最后一个休止符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凯瑟琳此刻站立的企业号坐标。
当约克城号的舰艉没入水中时,柏林动物园的钟塔停了。停摆的时针阴影投在汉斯未写完的战报上,墨迹未干的"命运"一词被完全覆盖。他推开窗户,看见一只信天翁正以与飞龙号舰载机完全相同的俯冲角度掠过屋顶。
17:00的太阳像一颗烧红的弹壳,悬在太平洋上空。飞龙号的甲板上,防空炮的硝烟与蒸汽交织,形成一片灰蓝色的雾霭。山口多闻站在舰桥上,喉间涌动着海风的咸涩与燃油的刺鼻气味。无线电里传来零式战机飞行员的嘶吼,他们的声音被静电切割成碎片,像是某种濒死生物的喘息。
“敌机!无畏式轰炸机,高度三千!”
了望员的喊声还未落下,第一枚炸弹已经撕裂了空气。山口听见它下坠时的尖啸,像是命运之神的冷笑。他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护身符——妻子缝在军服内衬的那枚,布料早已被汗水浸透,此刻却突然散发出淡淡的樱花香。
四枚炸弹接连命中。
第一枚贯穿舰桥,钢铁扭曲的呻吟声中,山口看见作战地图上的墨水突然沸腾,勾勒出珍珠港的轮廓。第二枚在甲板中央炸开,烈焰吞噬了整排零式战机,燃油在地面流淌成诡异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第三枚击中了轮机舱,蒸汽管道爆裂的瞬间,山口听见了柏林爱乐厅里演奏的《命运交响曲》——那是汉斯曾在信中提到过的旋律。
最后一枚炸弹落下时,时间仿佛凝固。山口看见飞龙号的桅杆在火光中缓缓倾斜,阴影投在海面上,形成1941年12月7日的日期。
17:30,企业号
凯瑟琳的指尖划过无线电接收器,静电刺痛她的皮肤。耳机里传来轰炸机飞行员的汇报:“命中目标!飞龙号起火,失去控制!”
她本该松一口气,可胸口却像压着一块沉铁。舷窗外,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而更远处,飞龙号的浓烟升腾,像是通往冥界的烟柱。
“汉斯……”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某种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