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干嘛呢!”趴在艾思肩膀上的丹希大人立刻抱怨了起来,“谁允许你们休息了?不要以为没有裁判就可以肆意妄为,现在我就是这里的裁判!继续继续不要停!”
“不用你说。”
尽管弥斯立刻如此回敬,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好重新开始比赛的准备。
对现在的弥斯来说,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亟待解决
“他要怎么再一次从奇拉的连斩之下脱身?”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仍然会步向如出一辙的困境。奇拉只需要再度将他逼往边角,这一次她绝对不可能再以同样的方式放跑弥斯,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让弥斯感到无计可施。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奇拉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对丹希大人令人恼火的抱怨,她甚至没有给予任何回答
双剑相交的鸣响便是她的回答。
不消多少时间,弥斯便已再度支持不住了。
甚至在他退到边界之前,他的双手就因为来回多次变换阻截位置而初显疲软。不得不应付这样连续不断的进攻几乎将他的能力推向极限。
“虽然刚才的戏法很有意思,但也到此为止了。”
“您这么说的意思是……”尽管已经明确知道了他所言之意指,听到丹希大人这么说,艾思还是明知故问道。尽管对剑术的了解也不过停留在那种层面,也不难看出弥斯的节奏也渐趋凌乱了。
“就算是泽文那小子倾囊相授也弥补不了这样的差距。”
“泽文大人没有教给他正确的应对吗?”
“正确的应对,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丹希的语气很懒散,但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又或者说,弥斯做的当然都是正确的,甚至可以说他能挡住如此密集的攻击到现在已经让我有些惊讶了。不过单是正确可远远不够啊……如果不能觉悟,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那么即便是面对这样单调不加变化而又毫不讲理的野蛮攻击,他也永远找不出应对之道。”
说着,他的眼皮一沉,“果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学会这么多东西还是太难了吧”
“觉悟……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觉悟……”
艾思自然不能理解身在高处的丹希大人的眼光。在这位圣骑士看来,这场战斗与自己所看到的一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面,他想。
“觉悟啊……你要问什么觉悟,那我还真是说不好呢……”
“甚至是您也不好准确地定义它吗?”加布也不禁发问道。
“觉悟说起来可是个太过宽泛的东西啊……对于不同的人要做的不同的事情,它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如果要用一句话说清楚,那我可就办不到了。”丹希微微吊起了眼皮,眼睛颇富灵性地斜落向艾思的方向。
“也是……这是个无聊的问题。”
“不过,单是给一个定义的话,就算是我这样的家伙也还是能做到的。”丹希大人忽地挺起腰身,拍了拍略有些沮丧的脑袋,“告别昨天简单天真愚昧浅薄的自己,重新理解做某一件事情真正的涵义,突破自己的局限,迈步向前。觉悟,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说着,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那个苦苦支持的少年身上。
“好了,你能不能让我刮目相看呢,梅耶撒的小狗儿?”
“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才能抵挡住她连续不断的进攻?!”
“在她面前,我已经按照泽文老师所授的一切,完美且准确地一路反应了过来,甚至做得远比训练时还要完美。或许这就是泽文老师坚持让我休息一天的原因吧,但就算做到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摘取胜利吗?”
如果说在第二回合正式开始之前,奇拉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忌惮,还有那么一点针对,在她使用最熟练的剑路并完全压制了弥斯的时候,恐怕那点忌惮就已经荡然无存了。一旦进入激烈的白刃战,她就愈能感受到自己与弥斯之间经年的差距,她的进攻也愈加地游刃有余、肆无忌惮。
关键问题在于,弥斯的剑无法对奇拉造成威胁。
倒不是因为弥斯不知道如何去进攻,毕竟他也研究了这么久奇拉的剑路,最起码的进攻思路他也还是知道的问题在于,他拙劣的进攻与其说是无效的和毫无意义的,不如说是危险的出剑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开放自己的防守,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无甲剑术的规则下会时常出现“双杀”的局面。即便不是同时出击,即便一方先手击中了另一方并得点,如果击中的不是会立即产生“停止力”的关键要害,对手后挥出来的剑也仍然有可能出于惯性对自己造成伤害。
因此,在大多数无甲剑术体系中,剑士在一般的攻击得手之后都会习惯性地回身作防守势,以保护自己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在一些体系中,人们将这种思维称作“残心”,意为“即便在得胜之后依然不忘保持警惕的战士之心”而在风暴崖的体系中,它被骑士们叫做“守胜”。
仍然,进击制敌的动作与回身而守胜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两个动作,是两个具有先后顺序的动作。少数技艺精湛的剑士能在实战中精妙地使出同时攻防的技法,奇拉或许能算其中之一,但弥斯自己绝不包括在内。
在奇拉的速度和反应都凌驾于自己的前提下贸然出击,无异于将漏洞暴露给对手。
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依靠持续的守势消耗奇拉的体力。即便第一回合失利又或者说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第一回合本来就必定失利只要能保证奇拉耗费大量的体力,在第二回合她的速度就会下降,自己便得以跟上她的进攻节奏,从而有机会从她那里得点,追回点数差的同时进一步拖延比赛的时长,进一步拖垮她的体力,让自己的优势耐久力进一步发挥出来。
但第一回合的火速失利将这原本完美的取胜计划彻底打乱了。不,忽略了奇拉祖尔萨宁的针对性想法,并将她视为空有蛮力的蠢货的这种说法实在算不上客观
平时的奇拉或许做事十分大条,然而在涉及到战斗的任何事情之上,她都绝对不会马虎。正是因为她在暗中观察了弥斯,并针对了弥斯长程体力强劲的优势,她才会在第一回合采用那种格外冒险但却格外有效的技法。
这样一来,原本应该出现在第一回合的情况便出现在了第二回合
原本应该出现在无关紧要的第一回合的情况便出现在了关键的第二回合
原本必败的第一回合便成为了必败的第二回合!
而出于“追杀”这一特殊的规则,在第二回合的失利就直接意味着失败!
那么,本来就准备在第一回合放弃取点的弥斯,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死死地咬住这理应必败的第二回合呢?
况且,弥斯显然低估了奇拉的长程体力。
“泽文老师,在这个时候只能依靠老师了!”
“老师仍然站在那座哨塔上吗?他还觉得我能赢吗?”
在密集的攻击之下,弥斯根本无暇分神望向哨塔的方向。现在的情况就像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身子在一根细细的琴弦上舞动,只要稍一分神,那根琴弦便会骤然绷断。
“如果老师仍然在……”
“老师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呢?只是我没有想起来?……我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交待了呢?……”
一次次凌厉却不算沉重的冲击如同电击般震颤着他的虎口,一次次重复的防御行动如同熔铅般凝固起他的意识。即便是十六次不同角度的攻击,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之后,应付也仿佛变成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一种本能一般的东西只不过这是他必须硬着头皮,强拖着自己疲软的手臂去做的事情。
“不行,不行了……已经完全支不住了……甚至连思考也都……”
他的视野渐趋模糊,条理全无,仅剩下机械一般的抵抗,仅剩下凭借本能驱动的僵硬骨骼因为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肌肉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