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黄家货运,店面一楼是宽敞的交易大厅,青石地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映出往来人影。靠墙处整齐排列着檀木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类货物清单账本,中央还有一个木板,上面贴了不少纸,每张都记载了某艘商船的载货情况、航行路线。
大厅中央,十余名身着藏青锦袍的账房先生坐在雕花长桌后,飞快地拨弄着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报价声交织在一起。柜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水运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航线,都是黄家的先辈筚路蓝缕打拼下来的基业。
杨浩然踏进店内,便有热情地伙计迎了上来:“客官是要托运货物还是查询船期?”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柜台引过去。
“都不是,我想找个人,姓潘名涛。”杨浩然回答道。
柜台里的老账房正拨弄着算盘,本打算笑脸相迎,见不是个生意上的主,头也不抬地又拨弄算盘去了,嘴里嘟囔道:“等着吧,不晓得潘管事跟哪班船回。”
杨浩然不动声色地亮出黄家的腰牌,在老账房面前晃了一眼,老账房的动作陡然一滞,浑浊的眼睛盯着腰牌上的波浪纹理,还有一个大大的“黄”字,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丝笑容,朝旁边的年轻伙计使了个眼色:“带这位贵客去偏厅等候。”
伙计恭敬地侧身引路,领着杨浩然穿过大厅到了一处偏厅的雅间,偏厅内茶香氤氲,杨浩然刚在红木椅上落座,脚步声便从门外传来,一位小厮端来了点心和水果,老账房也拿着船期薄跟了进来,详细地告知了潘涛所在的船途径何处,目前在何处,何时能抵挡申城。
“潘管事的‘飞云号’走的是加急水路,若没遇上江匪劫道,未时三刻准能靠岸。”老账房抬眼望向窗外高悬的日头,铜框眼镜滑到鼻尖,“这会儿刚过巳时,公子若是愿等,可在此间休息,若是想睡会,西厢房里也备着软榻。”
“若是需要用膳,可以叫门口穿灰衫的伙计,码头附近的酒家,我们都可以安排,若是不嫌弃,我们食堂的蟹粉灌汤包和黄酒也非常地道。要是想出去逛逛,能在申时前回来就行,我让潘管事等着您。”账房顿了顿,“当然,公子若信得过,也能留下落脚处,等潘管事回来,小的立马派人去通传。”
他想起方才进门时账房的漠视,此刻听着他近乎谄媚的语气,认识到了这腰牌在黄家货运的份量,看样子黄乐华确实是把自己当朋友的人,自己在这苦等无意,想起茶馆小二说的春香楼,便问道:“掌柜可知道春香楼在哪?”
老账房一脸“我懂”的表情,方才堆满褶皱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讨好的颤音:“公子若是想消遣,咱们码头往东两条街就是热闹地界。”他探身过来,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虚画路线,“穿过码头,走过这个路口,瞧见挂着粉色帐子的飞檐楼阁,便是春香楼了。那楼里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还有位叫醉月的头牌,琵琶弹得......”
“多谢指点,我等下再过来找潘管事。”杨浩然也不啰嗦,问明白路之后径自离开了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