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檀香袅袅。隆庆帝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六部九卿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南洋..."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在殿内回荡,"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着手?"
户部尚书马森率先出列,手中账册哗啦作响:"陛下,去岁南洋诸国朝贡贸易,仅香料一项就获利八十万两。若开海禁,岁入至少翻倍!"
"马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尚书霍冀冷哼一声,"贸然开海,倭寇之祸前车可鉴!"
"霍尚书多虑了。"贾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今我大明水师威震东海,福船、广船皆装备新式火炮,岂是当年可比?"
他上前一步,袖中取出一卷海图徐徐展开:"臣提议,先遣商队探路。民间商贾往来贸易,最不易引人注目。"
张居正眼中精光一闪:"贾大人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是。"贾环手指点在海图上几个港口,"商队中安插锦衣卫,测绘山川,记录水文。待情报完备..."
冯保突然阴恻恻地插话:"老奴倒认识几个泉州海商,最擅与番邦打交道。"
隆庆帝突然拍案,惊得殿角铜鹤香炉轻颤:"好!就依贾爱卿所言。着令:凡赴南洋经商者,朝廷给予通关文牒,水师护航!"
圣旨一出,满殿哗然。工部尚书急道:"陛下,若番邦起疑..."
"起疑?"皇帝冷笑,"朕的商船想去哪儿,还需看蛮夷脸色?"
泉州港,千帆竞发。
码头上人声鼎沸,来自江浙、闽粤的商队络绎不绝。绸缎庄的伙计正与茶商讨价还价,瓷器行的掌柜指挥苦力搬运货物,生怕碰坏了精心包装的龙泉青瓷。
"听说了吗?朝廷新颁的"闯南洋令"!"一个头戴方巾的商人兴奋地挥舞着邸报,"凡出海经商者,水师派战船护航!"
旁边绸缎庄的王掌柜捻着山羊胡:"李兄当真要去?听闻渤泥国多瘴疠..."
"怕什么!"李姓商人拍着胸脯,"朝廷在旧港设了补给站,还有军医随行!"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只见一队锦衣卫护着几个官员走来,为首的举着明黄圣旨。商人们纷纷跪倒,额头抵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我大明子民赴南洋经商者,皆可至市舶司领取勘合文牒。水师当派福船两艘、战船五艘护航..."
圣旨宣读完毕,码头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年轻商人激动地拉着同伴:"张兄!咱们的瓷器在满剌加能卖三倍价钱!"
不远处,几个番商面色阴沉。一个波斯商人用生硬的汉话对同伴道:"明人要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市舶司后堂,烛影摇红。
徐显宗正在训话,面前站着二十个乔装打扮的锦衣卫。他们有的扮作账房先生,有的装成水手,甚至还有两个扮作歌姬。
"记住你们的身份。"徐显宗敲了敲桌上的海图,"林三,你混入周氏商队,重点测绘满剌加港口水文。"
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抱拳:"属下明白。"
"柳七,你随李家船队去渤泥。"徐显宗指向另一个点,"特别注意他们的兵营位置。"
扮作歌姬的女卫突然开口:"大人,若遇盘查..."
徐显宗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鹤顶红,见血封喉。"
窗外,海浪拍岸声隐约可闻。一个锦衣卫小声嘀咕:"听说南洋女子多妖娆..."
"管住你的裤腰带!"徐显宗厉声呵斥,"误了正事,提头来见!"
与此同时,泉州最大的酒楼"海天阁"内,几个海商正在密谈。主座上的白须老者轻叩桌面:"诸位,这次朝廷如此大方,必有蹊跷。"
年轻些的商人不以为然:"管他呢!有水师护航,还怕什么海盗?"
"你懂什么!"老者瞪眼,"嘉靖年间海禁的教训忘了?朝廷翻脸比翻书还快!"
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的青衫男子突然开口:"不如...我们主动请几个锦衣卫上船?"
满座哗然。老者眯起眼睛:"陈东家,此话怎讲?"
青衫男子轻笑:"既避不开,不如卖个好。朝廷要什么,我们给什么。互利互惠,岂不美哉?"
八月十八,吉日良辰。
泉州港旌旗招展,五十余艘商船整齐排列。最大的"宝昌号"上,水手们正在升起绣着"大明"二字的猩红旗帜。
岸边人山人海。有送行的妻儿老小,有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兜售平安符的小贩。一个老太太死死拽着儿子的衣袖:"儿啊,南洋多瘴气,带上这包雄黄..."
突然,号角齐鸣。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队明军迈着整齐步伐走来。阳光下,铠甲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是水师!"有人惊呼。
十二艘战船缓缓驶入港口,为首的"镇海号"上,三十六门火炮森然列阵。甲板上,水兵持矛肃立,威风凛凛。
商船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年轻水手激动地指着战船:"看!那是新式的佛郎机炮!有它们在,海盗算个屁!"
"宝昌号"甲板上,周掌柜正与一个青衫文士交谈。那文士手持罗盘,不时记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