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您这都坐了大半天了,换杯热茶吧?"吉祥提着小茶壶,看着自家少爷坐在书桌前发愣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狼毫笔都快干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天都黑了?"
"可不是嘛!"吉祥递过茶杯,"从王先生走那天算起,您就整日闷在屋里发呆。老太太那头的琥珀姑娘刚才还问呢,说怎么这几天不见三爷去请安。"
提起王举人,贾环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自从师父离京赴任,他总觉得少了什么。写字时没人敲桌子说他笔画潦草,读书时没人突然问个刁钻问题考他。就连往日觉得严厉的训斥声,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格外亲切。
"吉祥,你说......我的学问是不是真的不行?"贾环突然开口问道。
吉祥吓了一跳:"哟,这怎么说?府里谁不知道三爷如今功课大有长进,连老爷都夸过好几回呢!"
贾环摇摇头,从书架上抽出自己写的几篇文章。这些本子原先都写满了先生红色的批注,现在翻开却只剩下他自己的字迹。"马上就是春闱了,就我现在这样去考......"他说着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次日一早,贾环整了整衣冠往父亲的书房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贾政和李贵的说话声。他刚要通报,就听见父亲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环儿近来虽然上进,但根基太薄。王举人这一走,恐怕会荒废了功课。"贾政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贾环咬了咬嘴唇,突然推门进去:"父亲,孩儿有话要说!"
贾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毛笔一顿,抬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口,一脸坚定。他挥手让李贵退下,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父亲,儿子想去扬州拜林姑父为师。"贾环开门见山地说。
贾政一愣:"如海?"他放下毛笔,皱起眉头,"你可知道他在扬州任盐法道,公务繁忙得很?"
"儿子知道。"贾环深吸一口气,"但儿子更知道,自己现在的学问去考举人,十有八九名落孙山。王先生临走前说过,读死书不如无书,能跟林姑父学些实务学问,强过死背八股文章。"
贾政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母亲知道这事吗?"
贾环的脸一下子白了。王夫人素来不喜欢他读书出人头地,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
见儿子这副表情,贾政叹了口气:"罢了,今晚我去跟老太太商量。"他顿了顿,"不过环儿,有件事你要想清楚。即便老太太同意,如海也不一定肯收你。你可明白?"
贾环重重地点头:"儿子明白。但儿子愿意一试。"
从书房出来,贾环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这一关最难过的不是父亲,也不是林如海,而是王夫人那里。
果然,当天晚饭后,贾母的房里就传来了争吵声。
"老太太!"王夫人的声音从半开的门缝里传出来,"环儿小小年纪,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再说林姑老爷公务繁忙,哪有功夫教导他?"
贾母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老大家的话也有理。只是环儿这孩子近来确实长进了不少,若是耽误了功课..."
贾政插话道:"母亲,儿子的意思是先写信问问如海的意思。若他愿意指点环儿,再作打算不迟。"
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贾母已经拍板:"就这么定了。环儿要写信就让他写,至于去不去扬州,等回信再说。"
贾环躲在廊柱后面听着,心跳如鼓。他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贾环就揣着自己写的信来到潇湘馆。刚进院门就听见紫鹃在说:"姑娘,您这病才好些,怎么又熬夜给林老爷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