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檐角的露水在晨光里蒸腾时,赖诗瑶正用红丝线系紧最后一只紫檀食盒。
指尖被昨夜银铃烙出的红痕还在发烫,她望着八仙桌上摊开的羊皮地图,陈皮鸭汤的余香缠绕着郝逸辰调试摄像机的背影。
"傩戏面具要用白芷熏蒸三天。"郝逸辰将镜头对准鎏金木盒里的铜勺,螭纹玉佩在他颈间晃出碎金,"纪录片就从祠堂供桌拍起,那些雕着饕餮纹的案几最能说明传承。"
郝宇轩突然攥住三脚架,金属支架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刚才王婶路过时往摄像机吐瓜子壳,你还指望他们配合?"他军靴上的银扣映出赖诗瑶发白的指节,"就该把闹事的绑去祠堂看族谱!"
紫藤花帘突然被风掀起,老式铜铃铛撞碎满室晨雾。
赖诗瑶按住郝宇轩手背,药膏凉意渗进他暴起的青筋:"记得上月暴雨冲垮石桥吗?
张叔举着铜勺给抢险队送姜汤时,锈迹斑斑的勺柄突然亮得像新打的银器。"
摄像机红灯骤然闪烁,郝逸辰擦拭镜头的绒布停在半空。
画面里突然闯入半截枣木拐杖,昨夜供奉在祠堂的老厨师正用豁口的陶碗舀起陈皮鸭汤,浑浊眼睛映着鎏金木盒:"三十年前冬至宴,我师父用这铜勺搅动麦芽糖浆时......"
赖诗瑶慌忙扶老人坐下,发现他布满烫伤疤痕的手腕内侧,竟有与自己结痂伤口相似的月牙形印记。
老人颤巍巍从补丁口袋里摸出油纸包,褪色的红绳捆着半块霉斑点点的糖霜花饼:"当年闹饥荒,师父在祠堂门槛摔碎最后一块糖饼,碎渣拼成的图案和你们羊皮地图上一模一样。"
拍摄第七天傍晚,郝宇轩第三次踢飞脚边石子时,摄像机正录到老厨师演示如何用艾草灰擦拭铜勺。
突然有烂菜叶砸在鎏金木盒上,举着锄头的村民堵住祠堂大门:"你们用邪术篡改祖传菜谱!"
赖诗瑶抓起案板上面粉撒向天井,纷纷扬扬的雪白里浮现昨夜用糖霜描摹的星图:"当年饥荒时,您父亲是不是带回过装着陈皮的青花瓷片?"她将霉变的糖霜花饼放进领头人掌心,"您闻闻,这味道和祠堂梁柱裂缝渗出的蜜香......"
暮色染红最后一组镜头时,老厨师正指导郝逸辰拍摄铜勺与玉佩共鸣的瞬间。
赖诗瑶踮脚给老人系围巾,发现他后颈有块朱砂胎记正随着摄像机红灯明灭。
祠堂横梁突然落下一串陈年灰絮,在夕阳里化作金粉飘向即将收尾的拍摄设备,郝宇轩军装口袋里的螭纹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远处山峦掠过闷雷,最后一缕天光穿过摄像机镜头,在祠堂供桌上投下扭曲的傩戏面具光影。
老厨师握铜勺的手悬在鎏金木盒上方,糖霜花饼的霉斑在镜头里诡异地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祠堂横梁上的灰絮还在半空悬浮,郝逸辰突然按住摄像机发出声短促的惊喘。
液晶屏闪烁两下彻底熄灭,他抓着储存卡的手指关节泛白:"三个备用电池全部漏电。"
赖诗瑶踉跄着扶住供桌,案几边沿的饕餮纹硌得她肋骨生疼。
七天来积攒的村民妥协画面、铜勺与玉佩共鸣的瞬间、糖霜星图在面粉雪中浮现的奇迹——此刻都随着储存卡裂开的细纹碎成齑粉。
她摸到铜勺冰凉的柄端,昨夜被银铃烫出的伤口又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