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佛像没有损坏吧?”
“回可汗,因路途出了变故,佛像未能抵达长安,臣已向大唐陛下解释了原因。”
缅伯高话音未落,便见菩萨霍然起身,“选二十精壮武士,务必将佛像平安送达!”
待帐内侍从退尽,菩萨猛地扯住缅伯高的衣领,急切问道:“薛延陀求娶大唐公主之事,究竟如何?”
缅伯高吞咽着唾沫,将朝堂见闻娓娓道来。
当说到“马、牛、骆驼、羊各五万头”时,菩萨骤然松开了手,踉跄着跌坐在兽皮毯上,眼珠瞪得浑圆,
“二十万头牲畜?!”喉间溢出一声长叹,“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马大啊!”
吐迷度也羞愧的低下了头:“看来,咱们...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呐!”
薛延陀汗帐,使者单膝跪地,嗓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嗤笑,
“大汗可知回纥那帮蠢货如何献宝?天鹅半路飞了,只拿几根鹅毛进京,竟还作了首歪诗,大唐的满朝文武都笑掉了大牙!”
夷男摩挲着狼头权杖的手指骤然收紧:“休提这些腌臜事。大唐提出的和亲条件,你且细细说来。”
“牛马驼羊各五万头,另需大汗亲自至灵州迎亲。”使者话音未落,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夷男倒抽一口凉气,权杖重重的杵在地上,震得羊皮地毯簌簌发颤。
“大汗,此乃生死存亡之际。”使者膝行半步,额角几乎贴地,“暂且忍下,待我部休养生息......”
“要亲自去灵州?”夷男突然暴喝,惊得帐外守卒一阵骚动,“谁知道李世民是不是设了鸿门宴?万一有诈,本汗岂不是羊入了虎口?”
“天可汗一言九鼎。”使者声音发虚,却仍强撑镇定,“草原各部都盯着呢,他若是食言,便是自毁威信。”
夷男冷笑一声:“威信?在权力面前屁都不是!”沉默良久,终是重重吐出口浊气,“罢了,去传令准备牲畜。不过灵州之行......得好好谋划一番。”
待使者退下,夷男将三个儿子招来。烛火将四人的影子投在毡帐上。
“大唐同意和亲了。”将羊皮卷狠狠甩在案上,“但本汗最放心不下的,是回纥。”
“他们之前不肯出兵,现在倒是保存下了实力。”突利失握紧了腰间的弯刀,“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
“不可!”夷男打断他,眼中闪过阴鸷,“如今必须休养生息。见了回纥人,都给我把爪子收起来!”
环视着三个儿子,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望着摇曳的灯影,突然想起使者那句自绝于天下,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苦笑,
“天下?在这草原上,拳头才是天下。既然玩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拔灼,你那个阏氏听说逃回途中与唐人私通?”
拔灼满脸通红,咬牙切齿:“不是私通,而是被迫的,我已将其家族都抓了起来,准备处以极刑。”
夷男摇了摇头:“不,你告诉她,只要让她去长安作证告发那个薛万均,她的家族之人便能活下来,这一箭之仇焉能不报?”
拔灼眼前一亮:“父汗,此计甚高啊!我这就去写告发信,派人去长安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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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暮春裹挟着细雨,朱雀大街的槐花香还未散尽,太极宫便传来王珪病逝的噩耗。
这位曾是李建成核心属官的老臣,终究没能熬过这个春天。
灵柩出殡那日,仪仗绵延了数里,白幡在风中翻涌如浪,谥号懿字刻在玄碑之上,昭示着他一生的忠谨。
五月蝉鸣初起时,杨恭仁的讣告又惊破宫阙,追赠潭州都督的旨意伴着孝字谥号,将两位老臣的英魂一同安放在了昭陵脚下。
风云突变的朝局总在不经意间掀起波澜。
当夏日的暑气漫过皇城的高墙,一桩丑闻如惊雷炸响,颉利苾小可汗状告潞国公,薛万均在讨伐薛延陀时私通阏氏。
大理寺内,薛万均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的手拍得案几嗡嗡作响:“一派胡言!我薛万均纵横沙场数十载,岂容番邦贱妇构陷!”
太极殿中,韦挺亦在据理力争:“陛下,仅凭番妇的空口白牙,便要折损我大唐栋梁吗?
此一眼便能瞧出乃为挑拨离间之计,那妇人之言必是有所忌惮,已怀着必死之心了,
况且她亦道不出潞国公?任何身上特征,潞国公?性子刚烈,不可让其在大理寺中受辱啊!”
李世民凝视着阶下争辩的群臣,目光如炬,终是抬手止住了这场纷争。
然而,薛万均却被这莫须有的罪名气得旧疾复发,吐了一口鲜血,卧榻不起。
入六月,长安的日头愈发灼人。两仪殿内,魏征银须颤抖,将十渐不克终疏重重拍在御案之上,
“陛下,洛阳宫殿奢靡,臣已多次劝诫不成,陛下如今身体康复,政务为何托付如此之早,长此以往陛下恐失民心啊!”
君臣二人争吵得面红耳赤,李世民龙颜震怒,魏征却心灰意冷,次日便递上了辞呈。
李世民掷了朱批,冷哼道:“魏征休要拿告老要挟于朕!君臣争论是正常的,岂可以此相要挟,此非臣子所为,朕不允。”
魏征不再多言,直接称病闭门谢客,只留满朝的文武在热浪中噤若寒蝉。
朱雀门前。裴行俭手握着任命文书,眼底燃着跃动的火苗。
春风得意的抚过左屯卫仓曹参军的委任状,遥望着云中方向喃喃自语:“秦驸马、苏将军……不知何时能一睹风采啊!”
一队豪华的车队从眼前踢踏经过,赵安扭头瞧了眼裴行俭,微微点头示意。
裴行俭心中疑惑之际,便见一个稚童掀开了车帘,帘后现出一个年纪不轻但却十分美丽的妇人,顿时一愣,
“雪儿乖,马上便要到家了!阿兄总夸你最听话的!”
秦雪已经坐不住了,大声喊道:“阿耶,阿耶,看,阿兄来接我们啦!”
秦怀道高头大马的立在道路中间,眼眶有些湿润,旁边的程玉环怀中抱着个婴孩,也是满眼的期待。
裴行俭认出秦怀道的身份,刚想上去主动打个招呼,秦琼跳下了马车,大步朝着二人行去。
“哈哈哈,不想我一不在,你们两个便弄出来个小家伙来!快让我看看!”
“父亲,回家再抱吧,万一摔着咋整?名字起好了叫秦景倩?,岳丈请人起的,您可不许生气。”
裴行俭彻底傻眼,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几人挪动,慢慢凑到了近前,
“小子裴行俭,拜见胡国公,能不能介绍我与秦驸马认识一下啊?”
秦琼一怔,上下打量:“你是知节养大的那个小娃娃?都这么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