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和书房相距并不远,黎越和卫潇潇穿过连廊,于暗夜中并肩快步前往书房。
上官琅生性多疑,府上人丁不多,命案发生后,亲信都被抓去了官府审讯,不受宠的姨娘和门客、下人们早已把值钱的掏空,趁乱溜走。
此刻的丞相府落入一片破败之中,连廊旁的池子里映着残月、枯荷与落叶,以及不知是谁逃散时掉落的绸缎和银票。
卫潇潇不知道黎越此刻是怎么想的,是面对一代权臣骤然落幕的怅然,还是发现故事几乎已经完全脱离轨道的恐惧,亦或是什么都没有。她越来越看不懂黎越了,因此从进府到现在,除了讨论案情,她尽量隐藏起所有感性的一面。
书房的大门被铁链锁住,又贴了两张封条。
卫潇潇和黎越对视了一眼,旋即默契地选择暴力拆除铁链和封条。
原因很简单,既然那位“不是很厉害”的疑犯已经出现在捕快们面前,那卫潇潇和黎越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大可以装成那位疑犯的同伙,同样“不是很厉害”,不会溜门撬锁,只会硬闯现场。
铁链被撬开,发出清脆而短暂的声响,在丞相府上空转瞬即逝。
距离命案发生虽然已经过了好几日,上官琅和苏姨娘的尸首也早已被官府带走,但书房内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
桌上的砚台镇纸被扫落在地,桌下一片狼藉,有几张纸混在粘稠的血渍里,字迹模糊。卫潇潇伸长脖子研究半天,黎越冷不丁地将另一张纸递给卫潇潇,其上写着“不知”。
卫潇潇顺着黎越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桌角还散落了几张信纸,笔迹不同,但内容皆为“不知”。两人迅速推断出上官琅之前应该是在打探黎越的下落。
京郊水牢出事的消息早已散播开来,上官琅担心自己的秘密棋子出事,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才会派多方线人打探,却只能收到这两个字。
“从这些线索看,丞相那晚的心绪大概极为不宁。”
黎越一边说着,一边检查地上摔碎的碗,里面还剩了一些甜汤的残渣。
按理说,这些重要的证物早就应该被封存在大理寺中,但奈何身为大理寺卿的王国舅一门心思全在怎么整人上,破案的本事上则是废物中的废物,而大理寺中最有断案能力的顾霜染又被王国舅排挤,不允许参与这桩案件。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样也留下了充分的线索给黎越。
“有时候太紧张一颗棋子,反倒会让棋子变成自己的软肋,一旦棋子出事,他就极可能被人乘虚而入。”
卫潇潇道。
丞相原本应当是小心谨慎的人,但那一夜,他的心绪全被京郊水牢中黎越的下落所牵动,反而让他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风吹过来,窗棂响动,黎越抬眼望去,发现窗户并没有关牢,于是走了过去。
卫潇潇仍然观察着甜汤,她看见甜汤远处有零星几个蚂蚁的尸体,小声道:“但这个乘虚而入的人——”
“不是苏姨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这份长久相处的默契让他们对视一眼,又飞速移开自己的目光。
卫潇潇垂眸望向地面:
“甜汤容易吸引蚁虫,如果真的有能致人死亡的剧毒,掉在地上这么久,不可能只有这几个蚂蚁尸体。因此汤里就算有毒,毒性也很弱,不是上官琅的致命伤,不排除是命案发生后,凶手来伪造的证据。”
她抬起头,望向黎越的方向,潜台词是:“你的推理过程呢?”
黎越的手指轻轻在窗棂边叩了两下。
卫潇潇这才看见窗台上遗留了一些粉末,被踩成半个脚印的形状。
黎越缓声道:“其他窗户都从里面上了锁,只有这一扇虚掩着。”
卫潇潇走上前去,她看着那些粉末,皱了皱眉头。
下一秒,在黎越来得及阻止前,她用指尖轻沾了一下粉末,轻嗅了一下。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