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潇潇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渔民的小屋中。
床边坐着个老太太,正在补渔网,瞧了卫潇潇一眼,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醒啦,丫头。”
卫潇潇支起身子,老太太递过来一碗浓浓的药汁:“找了郎中,说你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喏,药是苦了点,管用。”
卫潇潇谢过老太太,仰头一饮而尽,苦得她呛咳两声,老太太笑眯眯的,又递了块饴糖给她。
卫潇潇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银子,老太太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摆了摆手。
“一位大人送你来的,郎中也是他找的,银钱都已经付过了,你不必操心。”
大人?
卫潇潇的心狂跳起来。
她的眼前浮现是昏迷之前,夕阳之下出现的黎越的脸。
但回忆得越多,卫潇潇的心就沉得越厉害,她想了起来,在倒地的前一瞬,那人似乎接住了她,低低地问她“你怎么了”。
那不是黎越,黎越对她不会有那么生疏客气的口吻。
也许是某个大理寺的捕快。
心里经过狂喜的冲刷后,又骤然间坠入了失望的深渊,卫潇潇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重新鼓起精神。
老太太没注意到卫潇潇的神情变化,她一边熟练地补渔网,一边借着昏暗的油灯打量卫潇潇。
“这模样长得,仙女似的。”老太太感叹,“可惜有主儿了,不然我这老太婆肯定要替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子提提亲。”
卫潇潇知道老太太是误会了,误认为自己是“那位大人”的人,不过这样也少了些麻烦,于是她并未解释,只是低眉一笑而过。
外面传来了鼎沸的人声,一个苍老却高亢的女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我老太婆八十四岁了,不管什么防不防碍公务的,这一村人都和我沾亲带故,我得保着我孩子们的福气!”
“那些尸体若是你们不搬,等你们一走,我就带着儿孙们过去,全扔进河里!”
卫潇潇坐起来,意识到外面闹事的仍然没有停。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渔网:“那是姑婆奶奶,我们村辈分最高的人,原本我们收了大人们的银钱,同意将村里的空房拿去放尸体,结果不知道谁将消息报给了姑婆奶奶,她老人家不同意。”
此时此刻,顾霜染正对着这位老太太讲道理。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奈何这位姑婆奶奶根本是油盐不进,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好好跟她说,她便装聋听不见,威胁她妨碍官务要杀头,她便撒泼打滚,说自己八十四岁的老太婆,要砍头随你砍,愿意自己死换儿孙们的福气。
顾霜染焦头烂额,偏偏还不能离开,怕自己一走,这位姑婆奶奶会立刻真的带人去停尸房,把好不容易打捞出来的尸体都扔进河里。
她咽了口唾沫,正要再想方设法地劝一劝这位老太太,突然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径直来到姑婆奶奶面前。
那人是卫潇潇,和穿着大理寺官服的顾霜染不同,卫潇潇身上还是那身在画舫上换的纱裙,整个人看上去弱柳扶风,叫人看一眼就怜惜,因此她穿过人群时,村民们都纷纷给她让路,怕一挤,就把这位仙女下凡似的人物给挤碎了。
卫潇潇袅袅婷婷地来到姑婆奶奶面前。
然后咣地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旁边顾霜染直接惊呆了,不知道卫潇潇这唱的是哪一出。
卫潇潇双膝一着地,立刻哭了起来,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