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2章 终章 尾声(1 / 1)我欲乘风上九天首页

昆仑山顶的云海总带着股子烟火气。墨麟剑灵蹲在观星台檐角,爪子上的烤鸡翅还滴着油,金黄的油渍落在云纹石砖上,转瞬化作朵朵小剑穗形状的光斑。这头万年剑灵如今偏爱吃凡人的油炸物,此刻正对着石桌上冷掉的烧鸡翻白眼:“早知道该听紫萱那丫头的,在青丘开家‘问道居’酒楼多好,每日有糖霜栗子配桃花酿,不比守着这破剑穗喝西北风强?”

“剑灵大人又在犯懒了?”糖人铺老板从石磨后探出头,袖口九转丹纹随笑声泛起涟漪。苏墨擦着汗往熬糖锅里撒花生碎,糖稀的甜腻混着焦香漫出来,惹得剑灵尾巴尖直抽抽。三年前他听紫萱说“不周山筑成后,凡人爱把剑穗系在糖人担上”,干脆在昆仑山脚支了个糖人摊,琉璃盏里的糖稀永远温着,能拉出三尺长的剑形糖丝——此刻正给隔壁药庐的小徒弟们做青鸟糖人。

“您可别忘了,”苏墨用木筷敲了敲琉璃盏,糖丝在晨光里拉出道金弧,“当年在归墟,是谁哭着喊着说‘糖葫芦刻痕比祖巫图腾好看’?”剑灵顿时炸毛,鸡翅骨头“啪”地砸在他肩上:“那是卦婴那小崽子的执念!再说了,你瞧瞧这破山顶——”它展翅掠过观星台,龙爪拍在悬于山巅的问道剑上,剑穗上系着的半块喜糖应声而落,“好好的弑神剑,如今成了凡人挂喜糖的信物,传出去让烛龙那老东西知道,不得笑掉三颗龙牙?”

山风裹着桃花香吹来,打断了剑灵的嘟囔。苏墨望着远处青丘方向,秘境入口的桃林正泛着新粉,有个扎羊角辫的女童追着青鸟跑过石桥,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晃出“南宫”二字的刻痕。那是去年霜降,他在青丘市集捡到的小狐妖,额间未显的月纹像极了南宫璃初化人形时的模样,此刻正举着根糖人剑,追得青鸟“叽叽”直叫:“小璃要当剑修!像爹爹那样能劈星星的剑修!”

“小丫头片子跑慢点!”紫萱的骂声从药庐传来。当年捧着《青囊书》跪接娲皇归位的小师妹,如今成了昆仑药庐的活招牌,袖口琉璃纹里常缠着几株未化形的药草精。她抱着药箱冲出来时,丹炉还在灶上咕嘟冒泡,“再追青鸟,当心你墨爹爹的糖人剑化了!”话音未落,女童已摔在青石板上,膝盖磕出的血珠还没落地,就被紫萱指尖的琉璃纹吸成了护生咒的流光。

剑灵突然噤声,爪子挠了挠观星台砖缝里长出的剑穗草。它看见苏墨蹲下身替女童揉膝盖,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学握剑时磨出的,和当年他在太虚山练剑的位置分毫不差。远处传来归墟海眼的潮声,每隔三年的月圆夜,南宫璃的玉尾都会从海眼探出,用月纹替凡人修补破损的剑穗,而这小狐妖总举着糖人剑守在海边,说“要保护娘亲从归墟带回来的月光”。

“该给剑穗换喜糖了。”苏墨站起身,指尖接住从问道剑上飘落的糖纸。剑巅的弑神剑早已没了祖巫脊骨的冷硬,剑柄处的红绳磨得发亮,串着凡人送来的平安符、求子签,还有去年冬至青丘狐族集体送来的喜糖——红纸包着芝麻花生馅,边角印着小小的月纹。他记得南宫璃第一次从海眼归来时,捏着这喜糖笑出泪:“原来人间的甜,比归墟的月光更暖人。”

云海深处传来共工的怒骂,混着句芒的轻笑。十二祖巫重筑的不周山如今成了凡人的剑修圣地,山岩间嵌着的剑穗护符被共工的息壤养得发亮,每道山棱都照着当年苏墨教给猎户的剑招弧度。山脚下的剑坊里,老樵夫正用不周山岩磨剑,学徒们哼着新编的俚曲:“问道剑,糖葫芦,斩天不如护桃花……”歌声惊起群青鸟,翅膀掠过问道剑时,剑穗上的喜糖纸突然展开,露出内侧紫萱用朱砂画的小狐狸。

“墨哥哥,糖人!”女童拽着他的裤脚,羊角辫上还沾着桃花瓣。苏墨笑着刮她鼻尖,琉璃盏里的糖稀早已凝成剑形,他随手一拉,竟扯出只衔着糖葫芦的青鸟——翅膀上的糖丝纹路,和问道剑穗如出一辙。剑灵凑过来嗅了嗅,突然傲娇地扭头:“咳,比紫萱的炼丹术强点。”却趁人不备,用尾巴尖卷走三根糖人剑,爪子上的油渍在石砖上留下串小脚印。

暮色漫上昆仑时,说书人敲着惊堂木出现在山脚下的茶寮。竹帘外飘着细雨,火塘上的铜壶咕嘟作响,他袖口藏着半片问道剑穗的碎玉,正是苏墨三年前送给他的说书信物。“各位看官,”惊堂木一拍,火塘火星子蹦起三尺高,“咱今儿个讲的,不是祖巫重筑不周山,也不是娲皇泪化护生咒——”他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正在给小璃裹糖纸的苏墨,“是有个傻剑修,把弑神剑变成了糖葫芦签子,却让这人间啊,处处都有了能劈开乌云的小剑穗……”

茶寮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紫萱端着新炼的护心丹推门进来,丹香混着糖人甜,惊醒了趴在火塘边打盹的剑灵。苏墨望着窗外渐亮的人间灯火,看见青丘桃林的方向亮起串月纹灯笼,听见不周山巅的问道剑发出清越的鸣响——那不是斩神的剑意,是千万个凡人握着各自的“问道”,在红尘里踏出的、比星光更璀璨的路。

墨麟剑灵终于不再抱怨开酒楼的事,它叼着最后根糖人剑,望着石砖上自己的爪印渐渐被桃花覆盖。那些油渍凝成的小剑穗,正随着晚风轻轻摇晃,像极了当年卦婴抱着糖葫芦蹦跳的模样。而远处归墟海眼的潮声里,南宫璃的玉尾即将破水而出,带着一身琉璃净光,和人间新熬的糖霜甜味。

洪荒的故事,终究成了说书人唇间的一缕茶烟。但不周山巅的问道剑知道,青丘桃林的月纹知道,每个握着糖人剑奔跑的孩童知道——这人间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斩落神血的锋芒,而是千万人在红尘里,为了守住掌心那点甜、肩上那点暖,而永远不愿松开的、带着温度的执念。

就像此刻,苏墨替小璃系好腰间的剑穗,指尖划过她玉佩上的“南宫”二字,忽然听见山风送来句遥远的轻笑。那是初代剑祖留在红绳里的残魂,在十万年后的今夜,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原来最好的“问道红尘”,不是剑指苍天的孤勇,是看着人间烟火漫过不周山,看着糖葫芦的甜融进制剑的火,看着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能在剑穗的光影里,酿成比神话更动人的、活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