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外,半截风化的麻绳正诡异地扭成同心结,绳结中央嵌着的铜钱已生出绿锈。
胡瑾的犬齿擦过她耳垂:"这定情信物倒别致。"掌心却悄悄将林悦往枯井反方向推。
林悦佯装整理鬓发,藏在袖中的金丝突然缠住井沿某处凸起。
井底传来陶罐碎裂声,十七颗夜明珠应声浮出水面,照得井壁咒文纤毫毕现。
"是先祖手札里提过的溯影阵。"六叔公的拐杖激动地敲碎两块地砖,"需得血脉相连者......"
胡瑾突然抬脚将试图上前的堂弟踹进枯井,少年惊叫撞碎在井壁的回声里,竟化作清越鸾鸣。
林悦的药囊腾起白雾,三年前在虫洞中豢养的银蚕突然破茧,吐出的丝线正与夜明珠的光晕交织成网。
"劳驾六叔公验验血脉。"胡瑾剑尖挑着块带血的衣料,正是方才从偷袭者身上削下来的,"毕竟能隔着三重禁制给井水投蛊的,总得是自家人。"
林悦趁乱将虫洞露水倒入井中,夜明珠骤然迸发的强光里,十七道幻影如皮影戏般映在井壁。
三房夫人梳着未出阁时的双螺髻,正往某只青瓷碗里滴入指尖血。
骚动声被突然袭来的雾气吞没,林悦的后背撞进胡瑾胸膛时,听见他衣襟里藏着的梅花锁发出轻响。
浓雾散尽后四周竟变作春和景明的模样,连石缝里都钻出嫩黄野花,唯有枯井处残留的咒文提醒他们仍在禁地。
"是蜃气。"林悦用金丝缠住胡瑾手腕,"别碰那些......"
话未说完,胡瑾已掐断朵虞美人别在她鬓边。
殷红花汁顺着簪头珍珠滚落,竟在他虎口灼出焦痕。
林悦药囊里的银蚕突然发狂,吐出的丝线将三丈内的野花尽数绞碎,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列阵!"林悦扯断两枚盘扣掷向空中,嫁衣金线在虫洞露水的催动下暴涨成网。
胡瑾的剑锋割破掌心,血珠飞溅时精准穿过每个阵眼。
族人们手忙脚乱结成的防御阵尚未成形,十七道幻影已从枯井中呼啸而出。
这些半透明的影子时而化作持剑侍卫,时而变作曼妙舞姬,连攻击都带着迷离香气。
五堂叔的钢刀砍中幻影却穿透虚空,自己反被突然实体化的绸带勒住咽喉。
林悦旋身避开两道夹击,发间银簪突然射向东南角的石灯笼。
"攻下盘三寸!"她厉喝时顺手将药囊砸向胡瑾胞弟,"用雄黄粉!"
胡瑾的剑招突然变得绵密,故意漏过的破绽引得三只幻影扑向心口。
林悦的金丝网恰在此时收拢,将他二人与幻影裹成茧状。
浓重的雄黄味里,胡瑾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颈侧:"夫人这招请君入瓮,倒比为夫的苦肉计高明。"
幻影在密闭空间内现出真身,竟是十七只衔着铜钱的纸鹤。
林悦嫁衣上的金线突然自行拆解,化作三百枚绣花针将纸鹤钉在茧壁。
胡瑾的剑锋搅碎最后一只纸鹤时,枯井突然喷出混着符纸灰的泉水,将周遭幻象冲刷得干干净净。
石碑便是在此刻浮现的。
八尺高的玄武岩表面布满水痕,刻痕深处嵌着晶亮的碎玉。
林悦的银戒突然发烫,那些看似杂乱的符号竟与她三年前在虫洞中见过的星图重合。
胡瑾的剑鞘轻轻刮过某处凹陷,石粉簌簌落下时,露出半枚与林悦银戒完全契合的凹槽。
"要试试么?"他握着林悦的手腕将银戒贴上石碑,尾音带着蛊惑的颤,"说不定能炸出个藏着婚书的暗格。"
林悦却盯着符号间隙的褐斑出神——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拼成的蛇形,与胡瑾颈侧胎记分毫不差。
夜明珠残余的光晕里,石碑背面的阴影中似有活物在缓缓蠕动,将最后几粒雄黄粉吹向不可见的深渊。